三、语言的觉醒与解构的图式
从“泼绘”的艺术特质及艺术样式中,我们可以看出“艺术语言是实体而不仅仅是工具”这个重要思想的体现。画家李魁正是紧紧抓住这一点,激发起色、墨作为语言的觉醒与激情的,使其“泼绘”展示为一种对固定模式的“解构”,从而获得全新的艺术意义。
李魁正在“泼绘”艺术的操作中,坚持以发现艺术语言自身的实体性为原则,而力避用哲学的范畴加以生硬的表现,在实践中,他十分看重语言自身作为实体的重要性,就实质而言,“泼绘”是语言的艺术,色与墨在“无序的有序”中被整合,超越任何其它因素;这样,古典水墨艺术大厦开始动摇,因为,色、墨作为语言成为一切的尺度、中心,具有主宰的意义,这正是“泼绘”不同于传统艺术的显著特点,即其“解构”性。
“泼绘”,以解构的方式,使作品具有一种独立和“客观”的本体存在意义,如果简要分析一下作品便会发现其语言特点:以《荷魂》系列为例,在大面积墨色的包围之中,光色成为“画眼”而为人瞩目,墨色本身不仅在空间上产生着“黑云压城城欲摧”的作用,还因其多变的层次与韵致,呼应着渺远幽秘深处的光的幻象——“荷花”,这是具象与抽象之间的变体荷花,喻示着黑暗空间中光隙的来源,整个画面象“时间隧道”一样;由近至远为深暗的墨色,邈远处则是明亮的光色,穿过黑暗,射到我们眼前,强化了空间意境的玄学色彩;应该说,这种层层渍染、渍泼、渍冲、渍绘是对传统水墨的大胆解构,是突出色、墨语言实体的成功尝试;综上所述,可以看出:1、色、墨作为语言不是被创造者,而是创造实体本身;2、色、墨作为语言内部的构造性,在作品中存在着一种有机联系,并以整体组织性质,在整合为图式时具有潜在的自我表达、自我协调机制,它因而显示出“解构”的方式。
从特定角度来看“泼绘”的语言特点,其中的“形式”便是不可被轻视的,相反从语言的结构性来看,“泼绘”作为绘画的实在性就是形式的实在性,或至少在后者的限制之下。
为此,李魁正扎扎实实解决了“泼绘”的语言问题。
诚如我们在“泼绘”作品中看到的那样,他一反常规冲破节制、打破均衡与和谐,在貌似随心所欲与无拘无束中组织自己的语言、图式;使所有的语言元素在其间呈同时性展开,而非线性的叙述性,由此,解构了的“泼绘”构成了独具特点的“共时态”语言方式。
我们对“泼绘”的分析,导致了极其重视语言结构方式的观念:艺术创作的核心已经由“画什么”移到“怎样画”上来了,而且,“怎样画”不仅包含了“画什么”,也包含了形式和内容,我们在李魁正诸多“泼绘”作品中,读到了“用什么方式表达”就是“表达了一切”的朴素道理。
“泼绘”的语言结构方式及表达方式的选择,显示了一种现代性,用一句话概括,那就是“语言的觉醒”。印象派绘画在艺术史上的意义,无非是发现了色彩和光不是描绘物象的媒介,而是它们自身直接构成绘画本身的那种功能;从这个意义上即具体的艺术问题上来说,“泼绘”的概念愈益显示出现代性:它在形而上层面得到伸展;在语言上它以其抽象质素带来了命题的新意。
在本质上,“泼绘”摒弃了“描绘”,而坚持回归到艺术的“本性”,这使“泼绘”艺术除却了虚无色彩,而根植于其自身的实在性;这将使“泼绘”在自己目力所及的新领域里不断推进自己。诚如有评论家指出的那样:“传统文人画在用笔的高度上已难企及,而在施墨的高度上尚有余地”,李魁正的语言觉醒与解构方式都建立在这一点上。
以“墨”的余地为契机,李魁正遵循着自己“天籁”般地手法直接呈示给欣赏者一个色与墨的具体存在;同时,又遵循某种独特的形式,建立无序中的有序,这种看似平常的做法实际上很富有创造性,既把这种艺术放到结构性的本体位置给予重视,又不把这种结构看成不可分析的神秘的抽象。画家的初始意向未必完全与最后完成的效果有什么一致性,但是,“泼绘”的内在组织结构里始终蕴藏着令人应接不暇的丰富变化和崭新的、出其不意的各种可能性;“泼绘”给我们在图式上提供了不可穷究性,即“有一千个读者便有一千个读者眼中的泼绘”,这亦是解构的结果,也是因为这种图式的组成,使其具有一种独立的艺术特质,并来自于它的自我再造能力,这种构造性是“泼绘”不可忽视的重要方面,也是一切超越具象的艺术作品的重要方面,仿佛是一个魔方,随时可以按照新的组合重新构造自身;可见,“泼绘”只存在着某种结构——即整体性、转换性、自身调整性,而不存在“理式”;换言之,“结构”在“泼绘”中意味着动态的机制,因而有着构造的属性,“理式”则是意味着静止的固态而非构造的,是一种俗定的属性,否则,便不会有今天“泼绘”的自由、奔放形态。
“泼绘”的构造属性,所尊重的是色、墨语言的无限再造能力而非画家初始是何种意图。
李魁正的“泼绘”,在某种意义上,是一项解构的艺术工程,而不仅是一种方法,因为其中含有极为复杂的精神与物质成份;而解构的要害是反泥古不化的水墨传统。所谓反传统,表现为对传统水墨的颠倒、置换与主次倒置,严格的说,是将传统水墨图式的序次进行置换,在“反常规”的方式中,呈示出一个人言言殊、永无定论的色、墨世界,使之更具外部视觉效果与内部涵量的丰富性。
因而,解构的生命力正是在“泼绘”语言游移无定的色、墨、光之中得到孕育的。
确切的说,李魁正的“泼绘”建立的是一个解构的框架,使原本传统水墨体系中的语言元素在新的文化座标中重组,获得了新的文化意义,在纵向、横向的两极中,构筑了现代意义的“泼绘”艺术,有了自己特定的存在形式。诚如在《莲塘》、《荷魂》、《清韵》、《秋变奏》等作品中所表现的,水墨汪洋恣肆、色墨交辉、凝重浑然,体现了一种由平面向立体,由简单向复杂的多层次递进的色、墨结构;并作为心灵对象化的图象,谋求一种多维空间的建立;在这个空间中熔铸了语言的现代性,生命意识的涌动,宇宙世界的宏观图景等多层次的有机复合体;它致力于精神世界的形而上层面的情绪化表达和复杂经验的聚合,造成了水墨图式的纵深感——绵延的时间感和深邃的空间感。
由此,我们领略到“泼绘”那种“风行水上”,或“云行空中”的超然于有形之上的境界,其用心捕捉艺术精灵的苦心孤诣是不言而喻的;给人以一种审美的新质,这是以立体的、空间的艺术语言,创生出“泼绘”的氛围、气韵、格调、情致,这便是色、墨互动作用产生的“场”。“场”型的色、墨语言元素表现为一种高级层次,一种复杂的形式,一种更富有创造活力的语言,一种“全息的”语言空间。
以《荷魂》系列之二为例,墨韵之美作为基调,使墨色于深沉、幽冥、神秘、幻化中转化为色彩元素,在淋漓率意的墨色之中,使之更具表现型与抽象性,大团块的节律,强化了整体气势,高扬了构成和光色的现代感,在迷朦之处,花与叶、色与墨、黑与白统一于氤氲的时空之中;画面效果颇具“于无声处听惊雷”的意味;其意象,荷花、荷叶,枝条都在重意象的剪接、组合、转换、变形、夸张、随意、跳跃之中构成了“场”的张力,这是一种“结构——空间”的审美原则,是对传统水墨成功的解构,改变了线性水墨语言的平面感,产生了“无形处皆其意”的“全息”立体空间的艺术效果。
解构为李魁正“泼绘”带来了“物外传心,空中造色”的艺术境界。
这里,任意的语言元素都可以与周围任何方向上的语言元素加以粘连、焊接、触碰,对前者发送后馈,从而改变了审美定势中的“荷”的形体意象。比如,荷叶已幻化、变形为黑沉沉、幽冥无边的空间与“时间隧道”,对应着荷花,莫若说是以黑色空间的深沉去对应光源,这种“对峙”与“映衬”,形成了心理张力,遂产生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;况且,“黑”不只与“白”相关,也与“色”相关,三种色的关联顿时焕发出许多“超以象外”的联想,增添了许多远比实际丰富得多的玄秘色彩。这是“泼绘”中的色、墨作为元素进入创作中流通时的一种“瞬间整合”,一种基于艺术知觉之上的整合。这种重整体而轻琐屑的结构方式,更趋于“宏观整合”,使有限的意象产生无尽的意义,是“泼绘”最具现代性的一种特征。
我们可以看出,“泼绘”对当代中国水墨的十分重要的贡献在于,画家试图把呈平面、线性的中国传统水墨语言改造为在空间中生成的“场”型色、墨语言。
艺术从来是基于艺术家对于人的世界理解之上的。在李魁正看来,人的感知世界中发生的一切事物都是充满了偶然性、特殊性的,而缺少所谓的连贯性和因果性的,但传统艺术却注意于陈规戒律的不可逾越,使之缺乏生命活力与动人的震撼;在李魁正看来,艺术表现,特别是抽象表现的关键在于抓住“独特的一瞬间”,这是一种由各种夸张、变形的片断构成的意识空间,要做到这一点,必须代之以一种新的绘画语言与形式结构。
应该说,李魁正的“泼绘”表现的不仅只是自然界中的花木,更是心灵中流动的情感,他选择的是心灵中微妙的内部“语言”向外部无拘束的直接倾泄,并以“网”一般的空间关系,共时性的在画面中展示瞬间的独特感受,让人顿时产生感觉、想象、幻觉、情绪同时扑面而来之感,并受到某种震撼。
从《荷魂》系列之二,可以看出,李魁正不取在各种语言元素上谨慎斟酌推敲上稳实地下功夫,而是着意于自由挥写内心瞬间感悟的形态物化,所以,他选择了“潮起潮落”、“云卷云舒”的施墨方式,满纸激荡,这一切凭借的全是激情涌动中的心向和知觉,作品就在“灵动”中成就。这并不意味着简单化,事实上,李魁正的“泼绘”要复杂的多,只不过他很注意保有“现场”与“现时”创作的激情,使之不论在创作的任何阶段,色、墨语言自身都能在创作中进行创造、升华。
李魁正的一些作品用色相当单纯,只在墨色变化的基础上,略施一、二种颜色,在单调的调色盘中,以“瞬间整合”的方式,造成了变幻万千、神秘莫测、墨气四合的审美效果,这种冲破材料限制的边界性,使李魁正的“泼绘”达到了一种高级的美学境界——浑然状态,这种状态让我们在沉沉墨色之中,看到永恒的光色,看到宇宙运动的生生不息,画家偏爱的“黑”,既是意义的黑洞,又是永恒的摇蓝。
艺术史表明,一个成功的艺术家,之所以能独步画坛甚至独领风骚,是因为他对某一创作原则的理解和表现方面有独到之处,又能在创造性的运用这一原则时,表现出敢于“超越边界”的勇气,成为某一领域的开拓者。
我想,“泼绘”及其创造者李魁正的深远意义,亦在于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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